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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澳英美奥库斯协议内幕(一):当这样的大门打开时,你就应该穿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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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澳大利亚联邦大选将于5月21日举行。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会在本月20日至24日之间对韩国和日本进行访问。拜登在担任总统后首访亚洲还将在东京亲自参加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第三次领导人峰会。届时,下一任的澳洲总理也将赶赴日本出席这一会议。正是在澳洲大选即将举行和拜登访问亚洲这一大背景下,《悉尼先驱晨报》14日对澳英美三国于2021年9月达成的三边安全协议,即奥库斯协议(AUKUS)的由来进行了深入报道。这一在当时突如其来的消息是去年在印太地区及全球地缘政的一大新闻,该报道内容将是本期节目关注地焦点。

2021年6月,英澳美三国领导人在七国集团英国峰会期间举行场边会资料图片
2021年6月,英澳美三国领导人在七国集团英国峰会期间举行场边会资料图片 © 路透社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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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先驱晨报》的政治和国际事务编辑彼得·哈彻(Peter Hartcher) 撰写了两篇独家专题报道。哈彻撰写的第一篇文章题为:“核辐射性:绝密的奥库斯潜艇交易内幕”,其简介是“历经数月的秘密会议和秘密手段促成澳大利亚与美国和英国建立强大的核婚姻的‘40年幻想’。”

以下是文章内容:

当拜登第一次被告知澳大利亚希望获得核动力潜艇时,他没有说:“同意”。拜登对此是谨慎的,甚至是怀疑的。他的疑虑之一是澳大利亚是否能胜任。在与十几位高级国家安全官员在白宫战情室举行的一次保密安全的会议上,这位美国总统说,虽然澳大利亚是一个坚定的盟友,但这是一个极其复杂和昂贵的事业。

负责就这一事宜领导向拜登做简报工作的,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印太事务协调员库尔特·坎贝尔(Kurt Campbell)事后回忆说:“他(拜登)问了很多问题,他希望被说服。”澳大利亚人要求得到美国国家安全宝库中的王牌,即核动力潜艇技术,这是美国对中国剩余的决定性(军事)优势之一。美国此前只与一个国家,即英国在1958年分享其核动力潜艇的秘密。此后世界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核动力潜艇的变革力量在于,它们可以使澳大利亚对中国大陆构成直接威胁。这是第一次。局势(对于澳大利亚来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由于核动力潜艇永远不需要补充燃料,因此它们具有无限的航程,并且配置有可以在水下发射导弹的舰载垂直发射系统。核动力潜艇可以靠近中国的海岸,用巡航导弹威胁中国。

澳大利亚皇家海军现有的潜艇部队,即六艘柴油动力的“柯林斯”级潜艇,只配备了鱼雷发射管。这意味着它们可以向水中的目标发射鱼雷,但不能向陆地上的目标发射导弹。然而,获得美国的核动力潜艇推进技术一直是澳大利亚政府40年来的幻想。堪培拉此前每次提出的相关要求都遭到了美方的拒绝。事实上,澳方先前的请求甚至都没有到达过美国总统的办公桌前。美国核动力海军,即该重要技术的守护者已经把给予澳大利亚核动力推进技术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澳方的此番恳求引起了美国总统的充分注意。拜登面前的简报文件介绍了帮助澳洲获得核动力潜艇将带来的正反面因素,这一简报自身则并未包含一项给予总统的确切建议。在账本的积极方面,最重要的考虑是,给予澳大利亚人美国的核动力潜艇技术将有助于制衡中国。解放军海军在海面和海上作战方面比美国具有优势。用核动力潜艇武装美国的一个盟友,将有助于削弱中国的优势。

核动力潜艇“速度快,有耐力,能带来一整套武器,如果你是中国,澳大利亚和美国的部队合作(你会如何反应)?”美国海军作战部前部长、退役海军上将格林纳特(Jonathan W. Greenert)提出了以上的这个问题。就核动力潜艇在海底的隐蔽部署特点,格林纳特介绍说:“你不知道他们的主权决定。你的想象力是你最大的噩梦——它们可能在做什么?它们可以快速重新定位,25节(46km/h)的速度可以持续一整天。如果一个对手说:‘我发现了一艘核潜艇’,太好了——什么时候发现的?两天前。然后你得要在地图上画一个圈,看看这艘潜艇可能在哪里。这是个大圆圈。”

美国现如今拥有68艘潜艇,它们都是核动力潜艇。中国估计有76艘潜艇,其中12艘是核动力潜艇。但美国的潜艇舰队正在萎缩,因为美方退役旧潜艇的速度比其建造新潜艇的速度更快。中国的核动力潜艇舰队正在扩大。奥库斯协议的达成旨在帮助澳大利亚获得8艘核动力潜艇。

第二,给予澳大利亚美国的核动力潜艇技术将巩固两国间的盟友关系。就在几年前,包括库尔特·坎贝尔在内的许多美国外交政策界人士都认为,澳洲是最容易受到中国影响的美国盟友,其将“跳转”并与北京结盟。相反,正如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今年在接受采访时所说,澳大利亚在抵抗中国压力方面为世界“树立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榜样”。与华盛顿达成核动力潜艇协议将把澳大利亚更紧密地绑定在美国阵营内。

第三,它还将帮助美国遏制中国在印太地区地扩张。与澳洲达成核动力潜艇技术转让的协议将表明美国对该地区和美国在地区内盟友的承诺,让可能怀疑美国对他们承诺的其他印太国家放心。据一位在场参加讨论的美方官员回忆称:“(拜登)总统说,‘这可能是相当强有力的(一举)’。”

但在账本的另一边,拜登本人对澳大利亚的请求提出了四大关切:首先是核扩散问题。自1958年美国与英国通过达成《美英共同防御协定》使英方得到核动力潜艇技术以来,美英澳等国都签署了《核不扩散条约》。拜登想知道:“如果我们给澳大利亚人这项技术,我们是否会违反该条约?”

拜登提出的第二大关切是,美方这样做中国将如何反应:“如果我们同意这样做,北京将如何反应?其是否会激起习近平加速对他自己的海军建设,变得更有侵略性?”拜登的第三大关切是,澳大利亚的能力问题。澳大利亚的政治体系是否有能力在建造核动力潜艇所需的数十年里为此作出两党承诺?澳大利亚的政治情况是否足够稳定?澳大利亚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庞大的经济和财政支出?

拜登的第四大关切是,美国核海军是否准备向澳大利亚提供这项技术?因为,美国海军的拒绝一直是此前每当澳方在提出这一要求时所遇到的顽固障碍。美国核海军部门人员是澳洲在获取核动力潜艇这项快速、隐蔽、水下末日机器的守护者;该技术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美国的核打击能力是以“核三位一体”的模式构建的:分别是陆基洲际弹道导弹、战略轰炸机和潜射弹道导弹。载核的陆基和空中部队最容易受到敌人的攻击。但是,即使这些部队在敌人突如其来的第一波核打击中遭到摧毁,美国海军武装有核武器的核动力潜艇被设计成能够在黑暗的水下深处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生存下来,将敌人反击歼灭。通过保证所谓“二次核打击能力”,这些水下的潜艇部队使美国的任何对手甚至不敢考虑发动第一次核打击。

不过,澳大利亚并没有要求获得核武器;澳方满足于用常规导弹武装其潜艇。而且,堪培拉也不太关心大规模核决战的问题。澳大利亚已将这一责任委托给美国,在美国的核“核保护伞”下避难。而这里的动机是,澳大利亚感到受到了中国的威胁,并希望有能力威胁中国作为回应。

随着白宫内部在去年围绕这一问题探讨地展开,拜登所信任的团队中提出了其他关切。参与讨论的该小组包括上文提到的布林肯、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Lloyd Austin)、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Mark Milley)。他们谈及的疑问包括:“如果我们尝试与澳大利亚和英国达成这种三方协议而失败了怎么办?这三个国家的信誉都会因此受到损害。澳大利亚人是否与法国人就他们的潜艇合同进行了充分协商?我们是否冒着疏远一个盟友以满足另一个盟友的风险?”相关的白宫讨论会在没有作出决定的情况下解散,有很多问题仍然需要回答。

与此同时,澳法两国签订了一份潜艇交易合同,法国总统马克龙对其进行了深度投资。“要有雄心”,这是马克龙在2020年派遣新任法国驻澳大使泰博(Jean-Pierre Thebault)前往堪培拉赴任时,亲自给他下达的一个简短的任务指导。马克龙敦促泰博在大使任上在扩展法澳关系时要有雄心和想象力。双方间达成的法国帮助澳大利亚建造常规动力潜艇的协议将成为两国关系发展的战略支柱,证明他们对实现一个自由和开放的印度-太平洋的共同承诺。这是抵制中方在该地区内推行扩张主义的代号。

为了加强法澳两国关系,马克龙曾为此大下功夫。例如,他通过魅力攻势彻底迷住了时任澳洲防长雷诺兹(Linda Reynolds)。马克龙曾确保邀请雷诺兹参加2019年在诺曼底海滨城市瑟堡举行的,法国首艘“梭鱼”级核动力攻击潜艇“梭鱼”号的下水仪式。马克龙安排雷诺兹亲身参观了这艘潜艇的内部,后者发现该潜艇的空间设计令人印象深刻,空间充裕。当马克龙亲眼见证建造这艘潜艇的工人和法国海军代表共同按下一个仪式性的下水杆时,它照亮了一个视频艺术装置,旨在唤起潜艇两侧的海洋景观和声音。

马克龙在仪式发言中对参与潜艇项目的人员和受邀来宾表示:“你们在这里建造的不仅是潜艇,你们在建造的正是法国的独立,你们在建造的是我们的主权,这是(象征着)我们作为世界上一个大国的地位。”法国媒体将澳大利亚订购12艘法制常规动力“攻击”级潜艇(又称“短鳍梭鱼”级潜艇)的军购合同誉为“世纪合同”。澳洲前总理特恩布尔(Malcolm Turnbull)在执政时已经开始筹划这笔交易。这一合同并在2019年2月由已继任总理位置的莫里森(Scott Morrison)政府与法国海军集团(Naval Group)正式签署了一份《战略伙伴关系协议》 (SPA),使其得以展开。

在法国,达成“世纪合同”的民族自豪感和国家荣誉感被调动起来,更不用说该协议对法国经济将带来的好处,这是法国签署的最大金额的国防出口合同,也是澳大利亚涉及最大金额的军购项目。相关合同初始价值为500亿澳元,但根据通货膨胀和额外因素的调整,这笔交易的总额预定会至少达到900亿澳元。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克龙的魅力攻势带来的吸引力很快就消退了。时任澳洲防长雷诺兹与她的法国同行,法国防长帕利(Florence Parly)每季度都要进行一次例行的对接。雷诺兹告诉同事说:“每次会议开始时,她(帕利)都会告诉我她的部门向她反映了什么。然后我不得不告诉她,不,情况是这样的,然后我开始分析(现实情况)。”

这是澳方与法国海军集团在履行合同期间的挫折阶段,海军集团是四个世纪前由著名的法国战略家和首相黎塞留枢机主教(Cardinal Richelieu)创建的国有造船厂的新名称,顺便说一下,他本人也是餐刀的发明者。活跃于17世纪欧洲大国博弈舞台的黎塞留枢机主教希望当时的法兰西王国能够加强对英国海军力量的制衡,于是该企业便由此而生。

但到了2020年初,在双方签署交易仅一年后,澳大利亚国家审计署(ANAO)的报告称,该潜艇项目的设计阶段已经比原计划晚了九个月。该报告还指出,澳大利亚国家审计署无法核实最初的近4亿澳元的支出是否得到了有效利用。报告还透露,澳洲政府的潜艇专家咨询小组在整个计划的最初阶段就对其可行性提出了质疑。澳大利亚联邦议会中唯一的前潜舰官兵出身的参议员帕特里克(Rex Patrick)对此评价说:“警钟长鸣。”

雷诺兹当时虽然在公开场合为这项与法方的交易进行辩护,并称“第一艘‘攻击’级潜艇计划于2032年交付给澳大利亚皇家海军。澳大利亚国家审计署的报告证实,这一交付时间框架或预算没有变化。”但在私下里,雷诺兹同意帕特里克和其他对这项交易心存怀疑者的观点。雷诺兹说:“法国国防部长帕利正真诚地与我们合作,但我开始与总理讨论,‘如果这事失败了,是否有其他选择’?”

2020年1月前后,莫里森对这项与法方交易的可行性担心到要亲自向马克龙表达他越来越多的担忧情绪。莫里森对法国海军集团建造“攻击”级潜艇所花的时间、设计方面所遭遇的困难和缺乏沟通感到沮丧。他向马克龙转达了这些担忧,马克龙回答说:“随时让我了解情况”。

而在另一边,莫里森在接近2019年年底时开始向他最亲密的顾问询问有关澳大利亚获得潜艇部队的后备方案,包括核动力方案。这些顾问们告诉他,澳大利亚此前要求获得核动力推进技术的历史并不愉快,从美国或英国获得这项技术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他们还告诫莫里森,澳大利亚将需要民用核工业来维持对潜艇所采用的核能技术的维护,而该国则没有这样的工业,因此无法维护驱动潜艇的核反应堆。2020年3月19日,在澳大利亚国家审计署提出上述报告的两个月后,莫里森迈出了探索获得潜艇备用应急方案的第一个正式步骤。

莫里森秘密地要求澳洲国防部部委秘书莫里亚蒂(Greg Moriarty)向他提供一份关于所有选项的讨论文件,包括获得核动力潜艇的选项。他很快在两星期内就得到了调研结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马克龙更换了法国海军集团负责全球业务的负责人,此举得到了堪培拉方面的赞扬。负责海军集团潜艇交易的新任CEO波姆莱(Pierre Eric Pommellet)被认为更容易接受澳大利亚方面的关切。令莫里森感到鼓舞的是,马克龙正在努力使这笔交易回到正轨。

尽管如此,莫里森仍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采取下一步行动。2020年5月,他要求莫里亚蒂和澳大利亚国防军总司令安格斯·坎贝尔(Angus Campbell)组成一个小型专家组,以研究澳洲获得和运行核动力潜艇是否可行。这次绝密的调研由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司令、海军中将努南(Michael Noonan)领导。该调研得出的结论是,获得和运行核动力潜艇对澳大利亚来说有可能是可行的,但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只有在美国、英国或两者的帮助下才有可能。这是澳大利亚在不建立民用核工业来维护核动力潜艇的情况下能够运行核动力潜艇的唯一途径。

美国和英国使用高浓缩、武器级的铀来运行他们的核动力潜艇的反应堆。这意味着核反应堆在潜艇自身的寿命中不需要补充核燃料,时长大约30年。第二,同样的考虑排除了法国的核动力潜艇技术,即马克龙曾自豪地见证其下水的“梭鱼”级攻击核潜艇,来作为一种替换选项。法国的核动力潜艇使用低浓缩铀,这意味着相应潜艇的核反应堆需要每十年左右补充一次核燃料。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被称为“全循环进港”(full-cycle docking)。这将使澳大利亚的核动力潜艇部队永远要依赖巴黎。

莫里亚蒂的观点是,这将不是澳大利亚的主权军事力量。除非澳洲启动自己的民用核工业来为反应堆提供核燃料和进行维护,而莫里森则不赞成这样做。在得到这一反馈后,莫里森心动了,他立即要求澳洲国防部与美国五角大楼取得联系,以测试经过这一调研所得出的假设。通过美国国防部和澳洲国防部之间的一系列安全视频会议,美国海军对向澳方提供核动力潜艇技术给予了谨慎的认可。一位澳大利亚官员总结道:“你(澳方)的想法中没有什么是完全不难信的”。但美国人并没有对此表现出热情,当然也没有承诺会提供帮助。

对于莫里森来说,这一保守的初步接触结果仍然是一个“改变游戏规则”的事件,正如他对同事所描述的那样。澳政府与五角大楼接触所得到的启示是:“有可能拥有一艘核动力攻击潜艇,或海军称之为SSN,而不需要对其核反应堆进行维修”。到目前为止,莫里森只向他内阁的两名成员,即防长雷诺兹和外长佩恩(Marise Payne)透露了向美方寻求核动力潜艇备用方案的计划。但随着莫里森设想向拜登和英国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提出这个想法,他决定扩大澳洲政府高层中知道这一可能性的人的圈子。

当莫里森向澳洲财政部长弗莱登伯格(Josh Frydenberg)介绍情况时,他得到了后者的积极回应。在弗莱登伯格看来,华盛顿、伦敦和堪培拉这三个国家首都的政治评估似乎是一致的。弗莱登伯格分析说:“你永远不可能与(英国工党前领导人)科尔宾(Jeremy Corbyn)做这笔交易,当这样的大门打开时,你就应该穿过它。”

但是,澳大利亚要如何承担取消法国潜艇交易的数十亿澳元和建造核动力攻击潜艇的更大成本呢?弗莱登伯格的态度是:“如果是优先事项,一切都能负担得起,(而)这是一个优先事项。”莫里森随后将该计划提交给澳洲内阁的国家安全委员会。这是协调该国国防和安全政策的领导性机制,参会人员包括负责国防、外交、内政和情报事务的高级官员和部长。

该委员会给莫里森与美英领导人直接接触的想法开了绿灯,让他进一步开展工作。莫里森在当时告诉同事说:“这是一个高度保密的过程,因为我们无法保证能够完成它。”他不想破坏与法方在建造常规潜艇方面的进展,以防如若从美英获得核动力潜艇失败,而最终鸡飞蛋打。

一位澳政府高层官员解释说,莫里森将有关这一计划的信息控制得如此之严,以至于在任何官员被带入这个充满神秘的小圈子之前,都需要得到总理的个人许可。“因此,如果出现任何消息泄露,你知道你将对总理本人负责,”这位官员说。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这个时候已经输掉了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莫里森决定,接近即将离任的特朗普是没有意义的,但他会在第一时间追求与即将上任的拜登团队取得联系。同时,莫里森想看看英方那里能够提供什么。2021年2月,澳大利亚国防部与英国政府取得了联系。英国海军对澳方获得核动力潜艇的设想给予了鼓励,但没有作出承诺。同月,雷诺兹指示安格斯·坎贝尔就如何赋予澳洲军方远程打击力量向政府提出建议。这是莫里森政府意识到澳大利亚对其强大对手中国的战略回应的一部分。

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澳大利亚军方都没有任何远程打击能力。澳大利亚的陆海空三军都不具备这样的远程打击能力。澳大利亚国防军一直是作为美国盟军体系的一部分,例如为反叛乱战争而建构的,比如本世纪发生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争,以及在太平洋岛国的低强度冲突,如在东帝汶和所罗门群岛的安全任务。但澳洲军方对于与一个能力强的民族国家进行高强度的战争却并无准备。

雷诺兹责成澳政府内部“能力增强审查”就该国军队所需要的远程打击力量提出建议。其中一个部分就是核潜艇项目。安格斯·坎贝尔为此作出了一个关键的选择,他任命了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少将米德(Rear Admiral Jonathan Mead)来领导对核动力潜艇项目的追求。米德是一名技术高超的潜水员,拥有研究印度尼西亚问题的博士学位,并因在2005年伊拉克战争中的波斯湾行动中表现出色而获得奖章。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澳大利亚与拜登白宫首次接触的时刻到来了。在新冠疫情期间,允许在堪培拉和华盛顿之间旅行的机会非常少。澳洲官员采用其他方式向白宫询问核动力潜艇的事宜被认为太过敏感,只能与美方官员进行面对面的讨论。

2021年5月,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澳洲最高情报评估机构——澳大利亚国家情报办公室总监希勒(Andrew Shearer)当时正计划对华盛顿进行一次例行访问,与美国的情报官员进行例行磋商。当时,希勒本人已经听取了关于核动力潜艇项目的简报。他问总理莫里森:“你希望我向白宫提出这个问题吗?”莫里森同意了希勒的提议。在澳大利亚外交贸易部的医生的帮助下,希勒免受澳洲政府在新冠疫苗推广的缓慢进展影响,成功前往华盛顿。

当这位说话温和的澳洲间谍走进白宫西厢办公室时,将与他进行接触的拜登政府高级官员仅知道希勒想和他们讨论一个“最为敏感”的问题。希勒在走进沙利文的装有华丽吊灯的办公室时,当时只有另一个人在场,那就是被外界称为拜登政府“印太沙皇”的库尔特·坎贝尔。

希勒和库尔特·坎贝尔此前已经相互熟识了数十年。他向拜登总统的这两名亲信解释了澳大利亚想要的是什么。据与会者介绍,希勒说道:“随着中国军事力量的进步,我们需要有能够迎接这一(挑战)的潜艇。我们需要能够在不被中方轻易发现的情况下运行。”希勒告诉沙利文和库尔特·坎贝尔,当澳洲联盟党政府预计将在其近邻的海域进行争夺并处理低级别的威胁时,澳方选择了法国提供的柴油动力常规潜艇方案。但是,希勒表示:“(澳大利亚的)安全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我们有能力远距离发射巡航导弹,我们就能在高强度竞争的情况下保持战略上的相关性。”

文章作者哈彻指出:“我的消息来源没有说得这么直白,但当时会议房间里的每个在场者都明白,这是关于澳大利亚获得了对中国军队和中国大陆构成直接威胁的力量。”在希勒当面表明来意后,沙利文和库尔特·坎贝尔立即表现出兴趣。拜登将美国与中国的竞争描述为“这是21世纪的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有了向美国提出寻求核动力潜艇的请求,澳大利亚则明确地在美中之间选边站队。坎贝尔事后告诉哈彻说:“大多数国家在处理相关性问题时,当风险和成本巨大时,他们所做的就是选择退出。澳大利亚选择了相关性”。坎贝尔评价称,这是“一个大胆而重要的想法”。

希勒向与会的美方官员强调,澳大利亚无意发展民用核工业或发展核武器。他说,澳政府确信其可以在保持澳大利亚在核不扩散方面的良好记录的同时运营这些潜艇。然而,沙利文和库尔特·坎贝尔对澳大利亚的技术、人员和财政能力提出了很多问题,但对双方间核动力潜艇的首次会议的潜在杀手是澳大利亚的政治走向。

库尔特·坎贝尔指出:“我们提出了很多关于政治的问题。这是否(在澳大利亚)会有争议?(获得核动力潜艇的意愿)是否会延续下去?”这涉及来自澳洲政坛两党的政治承诺,包括工党和自由党的承诺,是澳大利亚获得核动力潜艇技术的一个先决条件。这两名白宫高层说:“这将是一场军事婚姻。它必须维持数十年。”

希勒的回答是,尽管执政的联盟党政府尚未与工党进行过沟通,但“(澳洲国内)关于这一威胁的公众辩论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关于威胁的公众辩论发生了重大变化,两党对澳大利亚的安全环境达成了相当强烈的共识”。在会议结束时,沙利文告诉希勒说:“这将在几个月内,而不是几年内得到非常认真的审视,我们将努力克服官僚主义”。

在完成了与拜登白宫就核动力潜艇问题搭线的任务后,希勒甚至不信任安全的通信渠道来告诉莫里森这次会议的结果。他只给莫里森发了一条含糊不清的信息,称:“该建议得到了很好的响应”。但当希勒回到堪培拉时,他向莫里森和其他同事明确表示,白宫已将澳洲政坛就此在政治上达成两党合作作为一个不可谈判的先决条件。澳大利亚驻美国大使西诺迪诺斯(Arthur Sinodinos)对同事说:“如果(澳洲工党领袖)阿尔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对获得核动力潜艇的计划)说‘不’,这个交易就会夭折。”

拜登白宫相信莫里森政府会让其竞争对手工党知道这个秘密,美国没有进行任何正式或其他的接触,以测试工党的反应。然而,莫里森决定在他获知美方的这一要求的五个月内不向工党领袖阿尔巴尼斯通报相关情况。他在同年9月当即将要与拜登和约翰逊正式宣布达成奥库斯协议的前一天,才向这名反对党领袖通报了该协议的信息。由于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阿尔巴尼斯仍有可能反对,因此莫里森的这一拖延通报反对党领袖的决定,是在一个非常紧迫的时间期限内的高风险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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