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由前重庆市公安局长王立军躲入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事件而起薄熙来事件引发中国政坛大地震。时隔一年，海外以披露中国政治内幕见长的明镜出版集团的总裁、时事评论员何频和旅美华裔作家黄文广合作，在美国推出英文版书著《中国权贵的死亡游戏》，结合对中国政治生活的长期观察，将千头万绪、似是还非、亦真亦假的“小道消息”归纳、梳理，在试图厘清事件来龙去脉的同时，也将事件背后盘根错节的中国高层权力斗争的现实，惊险小说般地呈现给读者。何频先生接受了我们的电话采访。
《中国权贵的死亡游戏》：提供线索，点出疑问
法广：薄熙来事件自爆发以来，吸引世界各地媒体的特别关注，各种报道几乎数不胜数，为什么你们还是决定出这本书？和其他出版物相比，这本书有什么特别之处？
何频：西方对中国突发事件的报道从未像薄熙来事件的报道这么多，可以说是1989年六四事件以来西方媒体报道中国特定事件最多的一次。但是，新闻报道毕竟有他的局限性，而且，很多的疑问，很多的谜团，很多比较深入的东西，是新闻报道很难肩负起的责任。另外，中文就此有很多出版物，英文出版物中，《金融时报》的一名记者和《悉尼晨报》的一名记者各自都写了一本比较完整的书，但都是电子书，比较单薄。我们这本书是英文世界里最完整的一部关于薄熙来事件的调查性报告。我们对新闻报道进行了大量的梳理，基本上没有引用太多西方媒体的报道，或者说基本上避免纯引述报道，而是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对这一事件进行系统的梳理，而且提供了很多不同的思考的角度。每一个出版物，每一个报道，都对（了解）薄熙来事件有所贡献，我们这本书也不能说已经完全接近事实真相，不是已经把薄熙来事件所有的真相都揭开了，我们距离事实真相还是比较遥远的，但是，我们一直试图接近他，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我们这本书 《中国权贵的死亡游戏》，应该是最近出版的、资讯最新、而且比较完整的、可以说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法广：也正是关于这一点，你们对薄熙来事件的来龙去脉有非常详细的介绍，但是其中很多消息都不是来自公开发表的、铁证如山的消息来源，那这本书的可信度如何呢？
何频：是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也特别提醒，我们对不同的消息来源反复进行了几个管道的对比，或者是针对一个消息，我们询问不同的消息管道，我们也对中共的历史资料，或者是中共现行的一些资料，或者是公开的资料，进行了多重对比，但是，我仍然要说，对这本书提供的一些细节和线索，大家还是要尽量带着一种疑问的态度去看，事实上我们也只是提供了一些线索，提供了一些疑问 这本书最重要之处就是我们没有任何虚构，我们也没有进行孤独的推理，只是尽量地把事实呈现出来。比如说，是王立军或是谷开来杀害海伍德，这不是我们这些书的作者能够承担起来的调查责任，而是要经过一个非常严格的、漫长的司法调查才能完成，但是，我们提醒大家注意，现在中国公布的情况，或者是西方媒体报道的很多情况中，还是有很多非常矛盾的地方，有非常多的值得我们进一步怀疑的地方，就像林彪事件，我们出版社出版了十几本关于林彪事件的书，从不同的角度，去讲林彪事件，但是，到目前为止，林彪事件的谜团也没有完全揭开。
法广：这本书以英文出版，很快就在美国引起特别关注。您个人认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因素吸引外国读者关注这起在中国政坛发生的事件呢？
何频：首先，（薄熙来）事件是一个国际事件，它牵扯到法国人，牵扯到英国人，牵扯到美国的总领事馆，牵扯到海外华人、台湾人、香港人等各个方面的人，就是说它牵扯的范围非常广，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国际性的事件，这是比较引人注目的。
另外，中国现在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经济上出现了高速增长，大家感觉他一夜之间暴富了，但是，另一方面，它在政治上又仍然非常落后，司法审判也是如此（我曾经批评说中国今天的司法水平还比不上一千多年前的包公时代）。对王立军案件和对谷开来案件的审判非常粗躁，非常难以令人信服，所以，中国的政治，中国政府的变化中，有太多的疑惑，人们搞不清楚中国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未来会向哪个方向发展。所以，人们观察中国的期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我们这本书不仅是介绍了这么一个国际性的事件，我们也对现在中国上层权贵之间的运行有很多剖析，这对于中国的研究学者也好，关心中国政治发展的人也好，对于从事中国商业活动，对于关心中国变局的人来讲，都是值得关注的事，所以，昨天，美国最权威的图书馆杂志评论说：每一个中国的观察者都应该看这本书，每一个喜欢看惊险小说的人要看这本书，每一个关心政治变化的人也要看这本书。薄熙来事件确实具有太多的政治元素、经济元素、社会元素，各个不同角度的人都可以觉得这本书蛮有意思。所以这本书才出乎意料地引起这么多的关注。
从历史长河来看，温家宝可能比薄熙来输得还要多
法广：这本书分四个部分。第四部分分析了几个重要人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们对事件的影响，还有事件本身对他们的影响。第四部分就取名王与寇（成王败寇）。其中有一个结论是温家宝是这场游戏中一个未曾预期的、意外的输家？为什么？他在多大程度上输了？《纽约时报》关于其家人财富的报道最终还是对他离任时的声誉产生了影响么？
何频：从最开始来看，温家宝是个赢家，他在人大会议结束时的记者会上，严厉谴责了薄熙来的行为，甚至把它（事件）提到一个高度，认为重庆这种做法是要回到文革时代，但文革时代对中国老百姓伤害巨大，记忆犹新；温家宝长期以来鼓吹政治体制改革，鼓吹普世价值观，很多右翼人士、自右派人士都对他有很多好感。但是，我们经过比较长时间的研究和观察发现，温家宝和薄熙来实际上是中国民粹主义的两面，他们口里讲的，和他们实际做的，和政治功略的目标相差很远。薄熙来表面上讲是毛派，唱红打黑，但实际上干的勾当是为了他的政治目的，是为了进政治局常委，是为了掠夺更多的权力，所以，他（关于）毛泽东的讲话表面上是左的，只是以左的面孔出现，但本质上是民粹主义那一套，以讨好老百姓为主要表现手段，来掠夺更多个人权力。温家宝是另外一个方面，他实际上也是一个民粹主义者，他只是以右的面孔出现，以所谓的政治改革，以普世价值观，以经常愁眉苦脸的忧思样子，但是，几个月以后，《纽约时报》对他的家族财富的揭露给了他最大的一个耳光，所以在某种意义来讲，薄熙来和温家宝这两个人都已经被钉上历史的耻辱碑，除非温家宝能在未来通过令人信服的手段来洗清污名，否则，这两个人在历史上都可以说是恶名超过了他们在权力上的荣耀。所以，温家宝在后期是非常大的输家，他输得不一定比其他人少，甚至在历史的长河来讲，他可能比薄熙来输得更多 民间传说的力量非常强大。所以，他是一个伪君子，他要在未来洗清这个名声，我认为是不容易了。
江泽民在十八大前扮演关键角色是政治生态劣质化的表现
法广：在王与寇这部分中，江泽民为王。人们常说在邓小平之后，中国政治生活不再是强人政治，不再有强势人物。如何理解江泽民会在这场权利斗争中成为左右局势的关键人物，在退出10年后仍然有如此影响呢？这种影响是否在未来几年继续？
何频：江泽民的出现是中国政治不稳定、权力接班存在巨大缺陷的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我们注意到江泽民还在台上的时候、尤其是他刚上台的时候，大家非常不喜欢他，尤其他在任上也做了很多不得人心的、或者造成特别大的后患的事，最著名的就是他动用司法的力量、政治的力量，粗暴镇压、制造了法轮功事件。类似的事在江泽民时期还有不少。但是，为什么在胡锦涛时期人们反而对他有了比较好的评价、或者说使他有机会在十八大之前扮演了这么重要的角色呢？我觉得，一，这是中国政治体制巨大的缺陷造成的；二，这是胡锦涛和温家宝在政治上的不足产生的结果，相比之下，本来大家很讨厌江泽民，对胡锦涛和温家宝抱有很多期望，但是，经过几年以后，大家发现胡锦涛和温家宝还不如江泽民和朱镕基，所以，回过头来，给了江泽民表现的机会，江泽民在薄熙来事件中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但后来的人事布局，我们后来研究，发现十八大后将会是江泽民主导的权力格局，很多观察家、媒体当时都不相信，后来的结果和我们的观察和预测完全是一致的，这就显示出江泽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政治劣质化的一个表现，因为一个已经退下来的领导人还能够比现任领导人发挥更大的作用，这说明这个政治生态非常不正常。
至于十八大以后江泽民还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现在还很难预测，因为，第一，还不知道习近平能不能稳定权力格局；第二，江泽民的身体是不是还许可他来表演；第三，整个社会环境毕竟是比较厌恶像江泽民这样的退休老人干政的行为。所以，从几个不同的因素来看，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是不是还可以扮演关键性的角色，因为中国（政治）有很多不确定的事。
倘若薄熙来还在台上，习近平也许不会笑得那么自信
法广：为什么说扳倒薄熙来，江泽民不仅为习近平扳倒了一个看得见的挑战者，而且也为他清除了未来的可能的挑战者？
何频：在胡温时期，最引人注目的政治人物实际上不是胡锦涛，不是温家宝，不是习近平，而是薄熙来。薄熙来在重庆完全创造了一种新的政治生态，新的经济模式，他的个人魅力、个人表现方式，非常引人注目，虽然他当时不是政治局常委，只是政治局委员，但大家都很清楚，薄熙来的政治能量非常巨大，他会对习近平或者李克强，或者十八大原来既定的政治班子构成巨大挑战。就像一个皇帝，他有几个皇子，如果他已经确定其中一个为皇储，而其他的皇子来挑战的话，宫廷就会产生非常大的冲击，会有宫廷斗争。江泽民作为太上皇，皇上皇，他既已经支持习近平为皇储，继承皇位，对其他的挑战者，即便是皇子，他也要把他拉掉，这样，习近平就扫除了一个挑战其权力的障碍。
当然还会有一些挑战者潜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从现有台面来看，因为薄熙来事件的出现，习近平在十八大以后已经底气很足了，他在十八大以后表现出很强的自信。如果薄熙来还在台上的话，我想他不会笑得那么自信罢！
这场死亡游戏的核心人物薄熙来的政治前途何以功亏一篑？中共高层是否真决心置他于死地？审判薄熙来对于习近平新领导班子意味着什么？欢迎收听这次采访节目的第二部分内容：审判薄熙来对习近平是不可确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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