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主要内容
妇女与家庭

艾晓明:新闻限制使女性权益问题难以进入公共空间

发表时间:

一年一度的“三八”妇女节的起源最早可以上溯到1908年美国芝加哥纺织女工维护自身权益的大罢工运动。但联合国在1977年才正式将3月8日这一天定为“联合国妇女权利与世界和平日”。而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共产党国家早在此之前就已经追随苏联模式,年年庆祝“三八劳动妇女节”。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三八妇女节”在中国是否还有意义?是否还有必要?中国女性权益维护面临哪些突出问题?中国女权运动处于怎样的状况?面临怎样的问题?今天的妇女与家庭专题节目时间,我们就请广州中山大学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教研室主任艾晓明女士谈谈她的看法。艾晓明在中山大学任教时曾开设妇女研究课程,主持性别论坛,近些年尤其关注并参与公民维权运

广告

法广:“三-八”妇女节是一个国际性的节日。上溯历史已经有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妇女节还有什么意义?尤其在今天的中国,庆祝妇女节还有什么意义?

艾晓明:不管怎样讲,在这一天,各大媒体还是会以妇女作为主题,报道一些和女性相关的事务。所以,这是个主题日罢,它还是有这样一点意义。

其实,在这个主题里,不同的人可以做不同的文章。比如,比较传统的想法,就会表彰五好家庭,或者宣扬妇女怎样扮演传统的角色,商家也会利用这一天来推出一些妇女用品……但是,一些妇女团体、一些NGO团体、还有一些不是那么敏感的涉及到妇女权益的问题,也同样可以在这一天,以纪念“三-八”作为主题得到讨论。所以,我觉得在中国还是有积极正面的意义。

法广:具体来说,您觉得中国妇女如今面对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艾晓明:现在中国社会冲突非常多,突发事件也多,社会危机不断爆发。从整个社会来讲,弱势群体利益得不到保护。他们开始维权的时候,因为新闻本身有非常多的限制,所以得不到报道;进入司法程序后,由于司法不独立,或者被一些利益集团所控制,她们也得不到救济。不论男女,这个弱势群体都是这么一个很困难的处境。从妇女来讲,我们可以看到一些非常突出的问题,比如说,有遗弃女婴情况,有儿童健康权 怎样给儿童提供健康的食物,包括健康的奶粉(中国现在有多起奶粉丑闻,在三鹿奶粉之后,最近又爆出皮革奶问题),还有向卫生安全方面的疫苗问题,还有农村因输血而引起的艾滋病 比如在河南,妇女要求赔偿的时候,遇到各种各样的障碍;还有在就业方面,有性别歧视 包括女大学生毕业后得不到平等的机会,还有职场里的性骚扰,还有工厂女工的权益……就是说,妇女权益保障问题还是很突出的。

女性权益受侵犯更容易被忽视

法广:但是,在当今社会的种种问题中,女性问题好像很难作为群体性的问题提出来。像您刚才就马上想到了儿童权益,食品的安全,孩子的健康保护,还有其他维权过程中权力得不到维护这样一个无论男女都会遇到的问题。女性问题有没有必要、能不能作为一个整体性的问题提出来?

艾晓明:问题是当女性的权益被侵犯的时候,常常更容易被忽视。比如女性遭受性暴力的情况。去年的福建三网民案最开始就是一位女性 严晓玲之死。家属不能接受公安提供的尸检鉴定。有网友拍摄了录像……这件事到现在也还没有解决:严晓玲究竟是怎么死的,家属还是不同意疾病死亡的结论;这样的事件在正常情况下应当得到很好的调查。像这一类的情况其实很多。这同社会上女性受伤害更容易引起关注和重视的事实是有关系的。因为,(这样的案子)会被看成是个人的案子,或者是私人关系问题,而不是公共领域的问题。

法广:当今社会的女性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呈现多样化发展。有很成功、非常独立、自立的女性,也有相对比较依附于男人、或者因为生计而以一种被社会所排斥的方式谋生的女性。怎么看这些现象?中国妇女是不是也面临某种自身社会定位问题?

法广:我不知道你说的定位是什么,因为正如你所说,中国女性也有很多层次,比如,城市和乡村间的差异非常大。地区的差异,受教育程度的差异,职业差异,还有各方面的差异,所以,很难统一地讲中国妇女问题。妇女都有不同的问题,看她在这个社会权利关系中处于哪一个位置。

平等的权利必须有具体措施的保障

法广:中国女性有没有自身的群体意识呢?就是感觉我们都是女性,有必要团结起来,共同维护利益?

艾晓明:还是我刚才说的意思,其实不存在抽象的、本质主义的中国女性,好像我们都是一样的。其实,不同的利益群体有不同的诉求。她们的诉求都是很具体的,不一样的。

目前是一个公民意识高涨的年代。一般来讲,女性自己也知道她和男人有平等的权利。但问题是,在实际工作中,在实际生活中,她的处境就是不一样。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位农村女性因为手术感染了艾滋病,她在家里可能还遭受家庭暴力,长辈也排斥她,家里很多东西不让她吃,不让她碰……我问她:“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不离婚呢?”她告诉我,她如果离婚,就没有地方可去,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土地,没有自己的住房,她现在四十多岁了,也已经丧失劳动力。她说,她如果离开这个家,她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所以,我觉得,人们知道自己有平等的权利,但是,也得有社会条件,使她能够享有这些权利。像我刚才说的那位女性,她就认为,她现在将权利根本没有用,尽管法律地位是平等的,但是,没有具体的措施能够保障她享有这些权利。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忍受家庭暴力,也只能留在这个家里。她说,如果离开这个家,她死了可能都不会有人埋她。

法广:从整体层面讲,我们经常会说60年的共产主义最大的一个贡献可能就是妇女解放。但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女性的社会地位还是受到了很大冲击。您怎么看今天中国妇女的社会地位?

艾晓明:我其实即不是政治学者,也不是社会学者。我主要是一个纪录片工作者,我关注的一般是比较具体的事情,不太有能力去讲中国妇女如何如何,因为我从来不是这样去想问题。我看到是具体的某一个问题,具体的某一种状况。所以,你说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我从来不是这样去想问题的。

法广:那对您来说,当今社会,存在不存在“妇女问题”呢?

艾晓明:当然存在,而且是非常多,非常多,也包括妇女进不了决策层。决策层主要角色还都是男性,女性升不上去。这也是妇女地位无法平等的一个原因。虽然中国一直讲男女平等,但这只是一个话语,没有具体操作这些话语的制度性的保障。我们看到是政府机构也好,是学校里的决策层也好,能够进入决策层的女性非常少,因此,女性诉求被带到政策决策过程中也是很有限的。

法广:在当今中国社会中,没有形成运动的女权主义。在中国,如何定义女权主义呢?

艾晓明:其实,中国是一个太大的国家,社会生活有不同的层面。比如说女权主义的影响,现在很多高校都开始有性别研究的课程,也不断有女权主义的著作被翻译成中文 波伏瓦的《第二性》很早就有翻译本,现在也有新的版本,波伏瓦的著作在中国有金装本全集。还有,现在西方的女权主义第二波,还有后现代一些和女权主义结合以后的理论著作也都被断被引进。但是,妇女和性别研究,包括女权主义理论在高校教育课程里所占的比例是非常有限的,这是新课程;同时,也有相当的阻力 就是在课程间的对话中,也会受到很多挑战,很多排斥。这是一个方面。

另外一方面,现在很难说有一个独立的女权主义运动。我们都知道,在公民中间,当中,有一个维权运动,就是权益受到侵犯的团体开始提出自己的诉求,要求维护自己的权利。在这个方面,我认为,在基层出现了一些女性活动家。在这样的运动里,女性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中国的维权运动有一个特点,就是运动体现为不同的事件,不同的热点事件。当然,也有一些运动是持续的,比如艾滋病民间团体,其中有一些感染者团体的骨干,或者乡村的感染者互助之家的骨干,都是女性。我觉得在维护自己权益的过程中,一些基层女性是走在前面的,她们是整个社会正在兴起的维权运动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但是,还不能说有一个独立发展的女权运动,现在没到这个阶段。

新闻限制使女性权益问题不能进入公共空间

法广:在您看来,女性维护权益的主要障碍是什么?

艾晓明:我觉得,现在由于新闻的限制还很多。因为一直强调正面报道,所以大量问题的报道力度受到遏制。新闻监督本来应该可以发挥更大作用,但是因为媒体报道不能够公开地、进一步深入地跟进那些问题,那么,在这些方面,公民的知情和信息的分享就都受到了限制。所以,只要是这些社会现实问题,特别是女性权益方面的问题,能够暴露的信息,能够展开的讨论因此也都受到限制,很多问题不能进入公共论坛,进入公共空间,得不到充分的讨论,无论是食品安全,药物安全,还是医疗卫生,比如输血感染艾滋病的权利问题……所以,还是很多的危机。妇女权益受到侵犯,却得不到救济,这个状态还是很严峻的。

电邮新闻头条新闻就在您的每日新闻信里

下载法广应用程序跟踪国际时事

页面未找到

您尝试访问的内容不存在或不再可用。